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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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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梁

自從發現和梁谷音同住在華庭苑後, 傅赟回家住的次數都多了一些。

也沒什麽特別原因,就是那姑娘去蹭飯的次數特別頻繁——幾乎達到了一周七天蹭五天的成都。

傅赟是習慣獨來獨往的,一開始還有點不適應, 也沒把總蹭飯的梁谷音放在心上,直到他某次出任務去了外省一周,回到華庭苑後打電話叫她過來吃飯,結果得知這姑娘進醫院了……

因為飲食不規律造成的胃黏膜受損, 正住院吊水呢。

“謝謝你啊傅隊,還記著我……”梁谷音聲音微弱, 聽起來可憐巴巴的:“前天休息,我在家睡了一天……忘了吃飯了, 肚子就很疼……”

傅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樣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剛想說‘那你好好休息’,就聽見梁谷音在電話對面嘆息著:“醫院只有護工陪我,好想吃你做的飯哦。”

很詭異的, 傅赟難得有種‘不落忍’的感覺。

大概是一起相處這兩個月, 每次過來蹭飯時梁谷音都會很真誠的誇讚他的廚藝, 眸光閃閃,就好像很少吃到家常菜的模樣。

不過仔細想想她那樣的家庭雖然有錢,但情況覆雜,能湊在一起吃頓家常飯的時機估計也是少之又少。

梁谷音頻繁的來他這裏蹭飯,誇讚他,甚至還想交夥食費……

大抵也是害怕孤獨吧。

傅赟思索片刻,問:“病房號碼多少?”

四十分鐘後,傅赟拎著保溫飯盒進來探病。

梁谷音正靠在床頭等, 身上穿著病號服,藍白色條紋襯的一張巴掌臉更加蒼白, 和沒有血色的嘴唇結合在一起透明的像張薄薄的紙。

唯有一雙眼睛黑漆漆的,見他進來更亮。

“謝謝傅隊哦。”梁谷音沖他伸出手,笑嘻嘻的:“——感謝投餵。”

她伸著胳膊的姿態很像是要抱抱,但終究還是只敢說出‘投餵’兩個字。

傅赟自然不會多想,修長的大手擰開保溫桶的蓋子,把粥給她倒進碗裏:“吃吧。”

香氣四溢的皮蛋瘦肉粥,米粒被高壓鍋燉煮的軟爛開花,皮蛋多肉少,是梁谷音最喜歡的口味。

她眼睛一亮,就著蘿蔔丁切的小鹹菜大快朵頤。

其實傅赟做飯的手藝也算不上驚天東西的美味,可家常的口味,充斥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感覺,她就是喜歡。

舌尖嘗到黏糯的軟粥,梁谷音只覺得心尖兒都被這股溫暖燙了下,慢慢的蔓延到胃。

隔著薄薄一層霧氣,她看著傅赟清俊冷淡的眉眼,漂亮的眉眼愈發彎彎。

怎麽辦……一開始只是想玩玩的,可現在越來越當真了。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做什麽都很認真,哪怕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是他戰友的老婆的閨蜜,這樣的人,真的不是她能與之玩笑的人。

一個人吃飯是吃,兩個人也一樣吃,區別無非就是多了副碗筷。

傅赟每次自己做菜本來就習慣做多一些,吃不完就留到第二天早晨當早餐,多了個梁谷音就是把菜吃光了而已。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她要給夥食費這個提議,除此之外,他沒覺得生活有什麽區別。

但一起朝夕相處的隊友們卻發現了端倪,某個結束訓練的傍晚,容敬見他又準備開車離開,實在忍不住戲謔的湊過去說:“傅隊,您老實交代,最近到底有什麽情況啊?”

“什麽情況?”傅赟皺眉,不懂他的意思。

“別裝。”容敬‘嘿嘿’笑了:“你之前一周頂多回家住一兩天就算多了,現在恨不得天天回去,說沒情況誰信啊。”

……

“說說,是不是遇到合適的了?家裏給介紹的對象?”

要是傅赟真有合適對象,那容敬都恨不得放鞭炮慶祝——他最是尊敬自己這位隊長大人,見他三十有五還是單身,心裏賊不好受。

“別瞎說。”傅赟頓了下,盡量客觀的解釋了自己的一個行為:“一個朋友……最近總是跟著一起吃晚飯而已。”

“朋友?”容敬挑眉,問的問題直擊靈魂:“男的女的?”

“……走了。”傅赟把手裏的文件夾扔他臉上:“今天整理出來,明天我檢查。”

“靠啊隊長,你有異性沒人性——”

無視容敬的哀嚎,傅赟走向隊外的停車場。

可一路心緒卻並不平靜。

剛剛面對容敬的問題,他罕見的逃避了,可如果真的坦坦蕩蕩,他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一個還算熟的小姑娘跟著他蹭飯,而他出於人道主義想要管管她那被折騰的傷痕累累的胃,僅此而已才對。

但無論怎麽說服著自己,已經意識到什麽的傅赟還是沒辦法像往日那般平靜。

晚上他炒了兩個菜做了一個湯,菜吃得很少,湯卻喝了不少。

平日裏就很刻意關註傅赟一舉一動的小姑娘自然能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忍不住問:“傅隊,你怎麽啦?”

聽到梁谷音的聲音,傅赟擡眸看她。

眼前這個女孩兒年紀小,起碼是比他小許多,眼眸明亮,看起來天真又無辜,相處也有幾個月了,還是規矩的叫他‘傅隊’。

哪怕他說過可以叫哥,但梁谷音也從不僭越,仿佛真的是把他當一個大哥哥尊重……

而他也不該有哪怕一點點不良善的想法,那就太罪過了。

傅赟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垂眸淡淡道:“沒事,就……下周出差。”

“十天,你不能來我這兒解決晚餐了。”

“哦……”梁谷音拉長音,很是遺憾的模樣:“都習慣吃你做的菜了。”

她語調平靜的可以撩撥,讓人分不清這話是真是假的地步。

可是習慣,是個很可怕的事情。

他們非親非故,甚至在這幾個月的熟稔下只能算得上朋友,習慣上彼此的陪伴,並不是什麽好事。

在傅赟心裏,他只覺得梁谷音這種‘習慣’是源於孤獨。

只是這是不正常的,不合規的,所以……他要幫她戒斷。

傅赟冷淡的‘嗯’了聲,低頭喝湯的眼睛裏一點也沒察覺到對面女孩子唇角偷笑的弧度。

梁谷音偷偷掃著男人刻意冷淡平靜模樣,心花怒放。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傅赟的不對勁兒,這個向來一是一二是二,每天做什麽吃什麽都恨不得有計劃表的男人今天是在很明顯的失神。

更驚喜的是這種不對勁兒,貌似是因為她。

梁谷音真有種這幾個月的裝乖暗撩沒白辛苦的感慨,要不是因為還在傅赟家裏,她肯定會忍不住激動的快樂轉圈圈!

吃完飯,她難得沒有這樣那樣的借口纏著傅赟聊天,快速回家後釋放天性,和鄭書夏報告戀愛進度——

“夏夏寶貝!鐵樹終於要開花了!”

“我們家的傅哥哥,似乎有點感覺了呢!”

只是梁谷音不知道興奮過了頭就會釀成一個成語——樂極生悲。

她自以為算計得很好,但實際上完全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擺弄自己的撩撥手段,以為成功引誘到人心笙搖曳就算成功。

心動後,一切就可以繼續按照她的計劃發展。

但事實上不是的。

梁谷音並不真切的懂得傅赟。

他比她大了十歲不說,從小成長的環境不一樣,那閱歷自然就更加不通。

在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兒之後,傅赟的第一反應就是冷一冷,第二打算則是當斷則斷。

因為他比梁谷音清醒一百倍,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合適的。

傅赟所謂出差就是幌子,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麽任務。

他又恢覆了以前的‘鐵樹’模樣,一周七天恨不得留在隊裏執行公務,心無旁騖。

身邊人也察覺到他的變化,識趣地不再問什麽。

某天,孟釗把傅赟叫到辦公室裏,和他說了說殲一明年的調度安排。

“大隊,您要退了?”他聽到這個消息心裏‘咯噔’一下,第一反應就是覺得不好:“您的安排怕是不太妥當,我並不適合管理層。”

“別謙虛了,你們都是我這些年看著成長的人才,誰最適合幹什麽我心裏有數。”孟釗瞪他一眼:“你要是不適合,殲一幹脆解散算了——還是你想讓我這個老頭子幹到八十歲再退休啊?”

傅赟:“……”

“小傅,你什麽都好,就是有的時候太容易看低自己。”孟釗嘆息,一針見血的指出他的弱點:“你總是把集體的利益放在個人的利益前面,試問在現在的社會裏有幾個人能做到?”

“整個殲一,有幾個人能不服你?只是你自己平時太過低調,從來沒有去發現這些罷了。”

傅赟還想說什麽,尚未開口就被孟釗打斷,後者怒目圓睜,狠狠質問:“混小子,你真想讓我幹到八十歲?”

“……不是。”傅赟只好把所有話憋了回去:“大隊,聽您安排。”

“嗯,這還差不多。”孟釗看著他,很是欣慰——如果面前的人是林與驍,那混球一定會跟他扯皮一百八十個來回,但換成傅赟,就非常沈穩的聽從安排。

這才對嘛,這才有進入領導層管理好幾個作戰小隊的模樣。

“小傅,等你明年正式上任,就不用動不動出任務了,很多需要親力親為的活兒交給手底下的兵就行。”

孟釗似是想要說什麽,迂回道:“到時候除了每個季度的訓練方針和重要演習需要盯著以外,要比現在輕松許多。”

傅赟知道他是有事要說,點頭應和。

“所以,你也有時間考慮一下你的終身大事了。”孟釗終於說到主題:“前段時間我夫人認識了一個不錯的姑娘,要不,你看看?”

……果然無論是什麽身份地位的人,只要是歲數大了,都免不了有想給親近的後輩介紹對象這個毛病。

傅赟張了張口,本來想拒絕,可轉念想到了昨天還在給他發短信的梁谷音,又點了點頭:“行。”

有的時候,就需要一些快刀斬亂麻的。

-

孟釗本身是軍人世家出身,夫人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介紹的姑娘自然也是樣樣都好。

相貌好,家事好,一身的書香氣。

兩個人約在私房菜館,她小口小口的吃菜,親手料理桌上的那壺茶,洗茶,烹飪,沸騰後倒進小小的鎮盞裏,慢慢的品。

傅赟不知道是因為這些年都沒相親過還是不習慣這些文縐縐的吃飯過程,整個人都很不適應。

“我聽張阿姨說你是飛行員。”對面的女人三十歲左右,細框眼鏡後面的美眸黑亮,白皙的臉上掛著微笑,主動與他攀談:“平時工作的時候會很危險麽?”

張阿姨就是孟釗的夫人,給他們牽線搭橋的。

“還好。”傅赟誠實回答:“和平年代沒有很危險的任務,大多數時間都在訓練。”

而他明年接任了孟釗的位置後,訓練也不是常規工作了。

“那,”女人頓了下,猶豫地問:“時間安排上怎麽樣呢?未來會和上班族差不多嘛?”

過著早九晚六,周末雙休的生活?

這件事情對一段以結婚為主題的相親而言很重要,畢竟他們的年紀,都不是隨便玩玩的時候了。

傅赟沈默片刻,搖了搖頭:“不。”

“隊裏還是會比普通上班族忙很多的。”

“有任務或者演習的時候,一周只能回家一兩天。”

女人‘哦’了聲,但眼睛裏明顯有失望。

一頓過於考究的飯結束前,傅赟用去洗手間的借口搶先去前臺結賬。

在飯店門口分開時,女人對他微笑著:“下次有機會再見。”

傅赟‘嗯’了聲。

其實他們心裏都明白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一頓飯的時間,足以讓彼此了解他們是不是對方要找的人。

鐵樹開花的相親失敗,傅赟心裏並沒有什麽波瀾。

反倒是殲一隊裏沸騰了,因為他去相親這個重磅炸彈已經在隊內傳開——自然是孟釗這個大嘴巴說的。

回到隊裏,從容敬到二隊裏的臭小子甚至林與驍等人都來湊熱鬧的問怎麽樣怎麽樣。

“能怎麽樣。”傅赟無奈一笑:“不太合適。”

那姑娘想要的,不是他能給的起的。

-

梁谷音接到鄭書夏電話,聽說傅赟去相親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多年閨蜜不會用這種事跟她開玩笑,她也心知肚明。

掛斷電話後聽著手機裏面‘嘟嘟’忙音,梁谷音楞了會兒,整個人都要螺旋升天式氣、炸、了!

好啊,不是說出差了麽?結果壓根沒有還去相親了吧是吧?

傅赟,你可、真、行!

傅赟時隔多天回到華庭苑,剛走出電梯就看見等在門口的梁谷音。

她明艷的臉仿佛覆了一層冷霜,顯而易見的來者不善。

傅赟腳下一頓,不自覺的僵在原地。

“今天正好是第七天,你果然回來了。”梁谷音看了看手上的電子手表,對他微笑:“相親順利麽?”

這笑怎麽看都像皮笑肉不笑。

傅赟覺得別扭極了,繞開她去開門,聲音淡淡:“不要談我的私事……”

話音未落,就被梁谷音跟進來的關門聲打斷。

“憑什麽?”她笑吟吟地問:“傅赟,你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

以前還覺得這姑娘太過規矩,認識好久了只叫傅隊,現在……她直接直呼其名。

傅赟皺眉,回頭剛要說什麽,就被梁谷音連珠炮似的聲音打斷——

“我裝的純一點你就看不出來我在追你了?”

“老娘缺你那一口飯啊天天過來蹭!”

“我這麽一個大美女就在你眼前整天晃來晃去你反而去相親?!”梁谷音整個人都破防了,氣笑了:“傅赟,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子不好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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